第 32 章 琴溪山庄十一(1 / 2)

“谁与你说的,皇后喜欢听戏”

沈之砚道“母后去世前我已经五岁,记忆中有母后抱着我听戏。”

“母后看的戏与寻常的戏还不一样,她不听曲,更像是皮影戏,多在北南一带盛行,本子都会由人提前写好,父皇派人来为她演”

沈之砚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的喉口干哑,艰难的吞咽了下,拿起一旁的茶盏抿着茶水。

谢卿礼道“殿下怎么不说了”

沈之砚怎么可能还说下去。

他也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如今的戏多是由曲的形式唱出,偏生皇后不喜欢咿咿呀呀的戏曲,更喜欢看人真情实感地演出一场悲欢离合。

这种演出形式多在北南一带流传,听说皇帝当初遇到皇后,便是在北南。

除了北南,其余地带的戏多是曲。

“母后喜欢看戏,当年父皇时常从宫外招来一戏班,我记得一旦母后听戏之时,父皇只会在外等着母后,因此母后时不时便说要看戏,我知道她其实是为了躲父皇。”

“这傀儡师也喜欢排戏,他叫我演的戏与我母后喜欢看的太像了。”

云念听着太子的呢喃。

满脑子都是系统的尖叫。

北南啊原书中谢卿礼遇到傀儡师,便是在秦郡,秦郡就在北南一带皇后与皇帝当年是在北南相遇,傀儡师来自北南傀儡师要杀皇帝,莫不是为了皇后

对啊对啊若皇后与傀儡师认识,说不定当年时常进宫为皇后排戏呢然后见到皇后被皇帝囚在深宫郁郁寡欢病逝,而皇帝不过半年便娶了贵妃,还将皇后唯一的孩子过继给了贵妃,可不得气死

可云念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傀儡师的目的要真的是杀了皇帝,何必搞这么一大出

他有别的事要做,皇帝只是个幌子,用来替他打掩护的。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云念的衣袖被人轻拽了瞬。

谢卿礼冲她轻笑,云念读懂了他的意思。

先稳住太子。

她的脸上漾出轻松的笑。

“殿下别想多,傀儡师是妖邪,此事便交给我们修士去查,殿下便莫要操心了。”

沈之砚的眼眶有些微红,二十多岁的青年了,满脸的无措与彷徨。

云念和谢卿礼站起身。

她故作轻松“今日叨扰殿下久了,我们便先离开了,殿下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了。”

日头已经高升,万缕红霞四溢,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映衬下来。

沈之砚站起身,目送一绿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他的脸色很冷,眉眼毫无柔意,全然不似方才的模样。

沈之砚微扬下颌,淡声道“今日之事,若往外说一句者,死。”

“是。”

身后乌泱泱跪了一群人,俯首以额触

地,日光虽暖却像是冰冻之地,无人不脊背颤抖,声线不稳。

云念与谢卿礼并肩走着,云念走在前面,谢卿礼紧随其后。

眼看着她已经走过了流光榭,谢卿礼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师姐,流光榭过了。”

云念轻摇头“不,我们去看看苏师姐。”

她将手腕从谢卿礼的手中挣脱出来。

想必江昭也回来了。

云念刚走到江昭和苏楹居住的水榭前,便见到一人从里出来,她避之不及险些撞上去,被身后的少年一把拽开。

“师妹”

“师兄”

江昭一副焦急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他瞧见云念便直接问“你见着阿楹了吗”

云念直起身,“苏师姐不是在屋内吗我方从太子殿下那里回来,正打算来看看她。”

江昭瞬间惊慌失措,喉咙好似被什么紧紧握住,几乎呼吸不过来:“难道难道是傀儡来了我不该离开她的,我不该放她自己在这里的”

他的下唇颤抖,声线不成样子。

云念慌忙按住他的肩,“你别急,这里有阵法,傀儡进不来的,是苏师姐自己出去的。”

江昭这才反应过来。

对,他离开前布了阵法,外面的人进不来,阵法如今还在,证明是苏楹自己走出去的。

可一颗心还是松不下来。

“她如何能出去,傀儡师还在山庄里,她如今重伤在身”

他绕过云念便要去找苏楹,一柄银白的长剑拦在了他的身前。

是谢卿礼。

“做什么别碍事。”

少年长睫微敛,下颌微扬示意江昭看向东南方向:“苏师姐。”

江昭望去,远处走来一身着蓝衣的女子,五官柔美,脸色有些微微苍白,正好是苏楹。

“阿楹”

他脚步一抬便跑了上去,径直将苏楹揽入怀抱。

蓝衣女子似有些愣神,身子明显一僵,不过眨眼间便放松下来,回身抱住江昭。

“江师兄。”

谢卿礼微眯眼,抱剑直勾勾看着拥抱的两人,微光之下,少年的眼色微沉。

江昭并未抱的太紧,顾及着苏楹的伤口,只是虚虚揽着她。

提起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阿楹,你去了哪里”

苏楹柔声道“醒来没有见到你们,于是便想着去找你们。”

江昭放开她,瞧见她额上细密的汗,替她轻轻揩去:“不要乱跑,如今这傀儡师正盯着你呢,我会担心的。”

苏楹眼底漾出笑意“好的,江师兄。”

江昭有些不适应“阿楹,你怎么突然叫我江师兄了,你以前不都叫我阿昭吗,是我最近惹你生气了”

苏楹笑意一窒,在江昭疑惑的目光中,她很快回过神,锤了锤他的胸口娇嗔道“嗯

,你把我自己丢在了这里,我生气了。”

江昭喉口一紧,仍旧笑着哄她“我的错,你打我吧。”

他握着苏楹的手,又是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云念见着那边的两人终于结束了交谈,并肩朝她和谢卿礼走来。

苏楹的脸色依旧有些虚弱,笑着喊她“师妹。”

随后看向谢卿礼,道了声“谢师弟。”

谢卿礼点了点头并未应声。

云念上前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里走“师姐,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并未伤及心脉,昨夜你们已经为我疗过伤了,多谢师妹了。”

云念扶着苏楹在院中的长亭坐下。

江昭和谢卿礼从外面进来。

江昭跑上前来给苏楹倒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有些心疼:“你还是回去歇会儿吧,伤还没好透,别这般吹风了。”

苏楹亲昵地握住他的手腕,侧脸贴在他的掌心“你摸摸,我不冷的。”

是不冷,还很温热。

江昭唇角的笑意有些勉强,沉沉看着苏楹,一言不发任凭她握着他的手。

他盯了太久,直到苏楹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江昭回过神来笑了笑,揉了揉苏楹的头发“阿楹乖,你去休息吧,我送师妹和师弟走。”

“不留师妹和师弟再说会儿话吗”

“他们也很忙的,还要去巡视山庄呢。”

江昭抽出手被苏楹握住的手,扶着她朝屋内走去。

云念和谢卿礼坐在长亭中等着江昭出来。

不多时他便安顿好了苏楹,瞧见云念和谢卿礼后道“走吧,送你们回流光榭。”

云念慢条斯理起身“屁股还没坐热呢,师兄就开始赶客了。”

江昭接话“那你坐热了再走。”

云念白了他一眼。

谢卿礼慢悠悠跟在云念和江昭身侧。

江昭问:“你们方才去了太子的寝殿是吗”

谢卿礼道“是。”

江昭收起了眸中的沉色“我去找了陛下,就如我们之前料想的一般,陛下不同意将傀儡师一事公之于众,但他带我见了贵妃的尸身。”

几人停下脚步。

江昭道“是真的尸身,不是傀儡,人真的死了,我并未觉察到脉搏和生气。”

云念心下一颤,脑子里有些紊乱。

谢卿礼却道“师兄确定”

江昭拧紧眉头“确定,长相颇为明艳,我非常确定不是傀儡。”

谢卿礼点了点头,随意接了话“此事可随后再议,如今有件更要紧的,我和师姐方才从太子那处回来,师兄可知太子说了什么”

江昭:“什么”

“太子说,皇后生前喜欢看戏,看的便是傀儡师逼人演的那种戏。”谢卿礼顿了顿,问“师兄不觉得很巧吗,师姐戴的手镯,是皇后的

遗物,皇帝将它送给了师姐。”

谢卿礼拉起云念的手,江昭一眼便瞧见了细腕上的玉镯。

“皇帝送我们的都是些无用但贵重的俗物,为何偏偏送师姐皇后的遗物”

“师姐因为这手镯,做了场梦。”谢卿礼道,“梦中的皇帝与皇后似乎关系不合,皇帝算是变相的软禁着她,皇后二十五岁便病逝,难道与皇帝没有关系”

“他囚着一个对他失望透顶的女子,用孩子来要挟一位母亲,将她在深宫,生生磋磨掉她的生命力。”

“师兄。”谢卿礼说,“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

少年冷了脸,声线低沉,明显能听出怒意。

他的话音落下,周遭只剩下虫鸣鸟叫声。

云念和江昭安静地看着他。

谢卿礼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

他别过头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戾气。

“抱歉,我只是觉得此事有古怪,没控制好情绪。”

江昭没说话,若有所思盯着谢卿礼。

云念沉思了瞬,出来热场子“没事没事,师弟也只是急了些,我也觉得皇后的死与皇帝有关。”

她笑着看江昭“师兄,你说是吗”

江昭接收到她带着威胁的目光。

他并未接云念的话,而是开门直入“你说的没错,不会有这般巧的事情,傀儡师若真的与皇后相识,说不定来琴溪山庄的目的也是为了皇后。”

“他的目的根本不在皇帝,或许皇帝自己都知道,但我不明白,他为何一直在引诱我们将注意力往他身上放”

“还有,傀儡师杀金丹期的修士是为了什么以往他杀人一是为了寻乐,二是为了炼制傀儡,那这些弟子呢他起码提前一月便炼制好了傀儡,说明他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要取代谁,是他挑中了这些人。”

谢卿礼似是不欲多说,“师兄,话便点到这里,傀儡师到底要做什么,想必这两日便会见分晓,他沉不住气了。”

他拉起云念,最后看了眼江昭“你多加小心,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小心傀儡师半夜摸去你房间。”

这话说的阴阳,江昭只沉默站着也不说话。

谢卿礼拉着云念朝流光榭走去。

一路上云念能感觉到他握的很紧,好像有些生气的模样。

再联想到他方才说的那话,他情绪不稳定,纵使很难察觉,但云念很了解他。

谢卿礼是天塌下来也淡定的一匹的人。

在没确定一件事前,他是不会用肯定的语气把所有可能性否认。

他方才直接说“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

云念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这点。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流光榭。

谢卿礼松开了她的手,余光看到了少女细腕上微红的指引。

是被他无意识捏的。

她竟一直没出声。

谢卿礼

瞬间便皱了眉,捞起她的手,灵力游走在她的经脉。

“师姐,抱歉,是我不好。”

少年低垂着眸子,眼底的情绪深邃。

云念觉得那像是愧疚、心疼。

“我没事的,师弟。”

云念看向谢卿礼的手,他一只手便能握住她的手腕,但此刻他的手很凉。

很凉。

比之前还凉。

云念刚想用灵力探查谢卿礼的经脉,他忽地收回了手。

“师姐,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吃饭。”

他转身便离开,离开之际云念感知到一股寒风。

“欸,谢卿礼”

他并未回头。

又是这样,他已经好几次这般走的匆忙,好似在瞒着不让她发现什么。

上一次是他梦魇醒来,浑身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一般。

这一次是他刚动了怒,也是这般样子。

云念沉了眸子,却并未追上前。

她没有想错,谢卿礼最近真的很不对劲,他的经脉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但到底是为何突然便恶化了

谢卿礼脚步急匆匆,生怕落后一步便被云念看出来他的经脉出了问题。

肺腑仿佛被冻住,呼吸间都是寒意,冰碴凝结挂在睫毛和眉上,他来到花园找了个角落坐下,闭眼调息自己的经脉。

碎荆的剑意盘旋萦绕,不过转瞬之间便压制了他的经脉。

冰霜消融化为颗颗水珠,打湿了少年的鬓角,风一吹满是寒意。

些微的脚步声传来,谢卿礼睁开了眼。

江昭长身玉立,一手执剑隐匿在一旁的树后,神情漠然看着他。

他看到了方才的一切,也看到了谢卿礼是如何用一柄剑疗的伤。

江昭面无表情,垂首冷睨着谢卿礼。

少年站起身,身量不相上下的两人隔着虚空对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在蔓延。

最终是江昭先开的口:“谢卿礼,你进翠竹渡就是为了这柄剑吧。”

一柄剑,可以疗愈经脉。

简直诡异。

少年弯了弯眼勾唇轻笑:“师兄,我也只是碰巧发现碎荆可以压制我的经脉。”